萨莫迪神话推进了这点,欧博abg它声称大地原初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白桦(宇宙树),拥有七条树根和七条树枝,人们对树梢进行膜拜(也就是对一种空间、高度的敬畏),结果却导致了树根的腐烂(这隐含着对人类舍本逐末的劣性的谴责,以及对于一切根基、本体和始源的意义的重申)。结果,这种根基的腐烂导致了桦树(宇宙的表征)的倾倒,从它的躯干里喷出鲜血(水的红色征兆),而后,洪水从中不可阻挡地涌现了。它揭露出人类信念与洪水之间的秘密关联。 北欧神话 北欧神话 另一种表达方式是由南美的亚巴拉印第安人创造的,他们声称洪水导源于一次偶然的事故,即该族始祖马亚沃卡(Maiavoka)的弟弟误打开盛放太阳鸟的篮子,由太阳鸟的走失(幸福、和平与安乐的根基)而引发了洪水和其他灾难的泛滥。这显然是一次与信念和伦理无关的事件,但它仍然企图指明灾难和神明(太阳鸟)的不在场的关系。 这种把洪水起因归究于神明的努力,在埃及、在苏美尔——阿卡德、伊朗、印度、希腊——罗马和希伯莱神话中达到了一种透明深度。我们听到了在天庭暴怒的神明的旨意。鉴于人类的过度繁衍(阿卡德、老挝黑傣)、亵渎神明(希腊)、不听教谕(伊斯兰)和道德沦丧(希伯莱),(众)神决定给予它以最严厉的惩戒。正是从这种盛大的怒气中涌现了水,或者说,正是这种怒气转换成了水的阔大形态。 洪水的库源在奥维德的《变形记》里有十分明晰的说明,它们分别来自河流(地)、海洋(海)和雨(天)。首先是来自天庭的暴雨,而后是汹涌澎湃的河水和海啸,它汇聚成了有力的涌流,使所有陆地和山脉都下降到它以下的高度。在北方的种族那里,雪山是洪水的另一种渊源,它补充了《变形记》的水源模式。所有上述水的来历都是符合日常经验的,只有少数印第安部族声称洪水来自被遗弃的情人或丈夫的哭泣,眼泪从悲伤的面庞上跌落,构成了大地上的巨大水难。而这种洪水的推源模式与神明的责罚意志无关,它只是对人类自身的情感痛楚的强度的一次隐喻。 奥维德 普遍的死亡和灭绝,这是洪水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但是从所有的叙事中都出现了侥幸的人,在人类和其他生物被尽悉吞灭之时,他们存活下来了。这无疑是一种双向的拣选:首先是人拣选了神明和一种清洁虔诚的生活,欧博官网而后才是神明对人的拣选,也就是从普遍没落的人类中挑出了唯一作出前述拣选的人。必须注意这种双向拣选的唯一性或稀少性:人拣选了一个或几个神明,神也拣选了一个或几个人。这不仅是一种数量衰减的极端的统计学事件,而且暗示了信念的镜像性:神对人的信念,完全取决于人对神的信念。 幸存者的逃亡生涯 从人对于神明的虔敬的笃信中,幸存者预先得到了警告,这种报警有时来自洪水发动者本人(苏美尔——阿卡德、希伯莱等),有时则来自一条感恩的水族动物(印度),后者是最初的先知,它以特殊的秉赋感知了巨大的危险,并且向它的恩人说出了毁灭的预言和躲避灾难的途径。《百道全书》记载,在一次洗礼仪式中,有条小鱼游入了人祖摩奴的手掌,请求他的庇护。摩奴接纳了这条小鱼,直到它成长为大鱼。鱼的回报就是说出洪水预言并建议摩奴准备一条小船。当洪水降临时,鱼拖引着船前行,直至洪水退去。这无疑是先知及其伟大品格的最初呈现:他要通过预言和建议来拯救走向毁灭的人类。摩奴之鱼的这一图式开辟了未来先知的明亮道路,并为耶利来、但以理和以赛亚的事业奠定了基础。 由于神和先知的晓谕,幸存者拥有了时间和船只,他们利用时间来打造船只。在东南亚和中国西南神话叙事里,船只是一只巨大的葫芦,打造就是一次栽种:把来自雷神的种子植入大地,并在它长大后躲进它的内部。在瓜尼拉和奇里瓜拉尼神话中,船只是一只硕大的南瓜,它缺乏葫芦的坚韧性,但拥有同样的浮力。而这两者都是纯粹自然的事物,它们质朴而有效,显示了东方原则中最有力的部分:用自然对付自然。 吉尔伽美什浮雕 吉尔伽美什浮雕 而另一种原则是寻找或建造人工避水器,这方面的最早例证来自刻有《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泥版。幸存者乌特一纳庇什提遵照埃亚神的旨意打造方舟,高一百二十肘,宽一百二十肘,欧博这个巨大空间足以容纳他的整个家族、财产和鸟兽的种子。希伯莱神话推进了这点,它声称挪亚把洪水的消息转达给了世人(一次担当先知的不屈努力),却遭到拒绝和嘲笑。他不得不在极度孤苦的情况下打造方舟,并为此耗费了一百二十年的单调岁月。我们可以感知到这个人的尖锐的悲痛,斧凿和刀锯的运动切割着歌斐木与灵魂,把它们互相镶嵌起来,像镶嵌上帝最后的家具。 正是从这种不可言喻的漫长的疼痛心情中,诞生了比苏美尔更精致和更宏大的避水装置,它是一所种子库、大尺度的葫芦和反抗洪水的城堡,长三百肘,宽五十肘,高三十肘,分上、中、下三个层面,并被分隔成一些更小的舱房,内外涂抹松脂。它以坚固和沉重的构造在旱地上等待洪水、等待一次幸福的和有力的漂泊。 在鱼、雷神或上帝的关怀下,避水器载着幸存者(们)悬浮起来,穿越呼啸而来的波涛和一切苦难之水奋勇前行。这里,幸存者的面容及其关系是彼此相异的。乌特一纳庇什提和挪亚拥有一个完备的家族(妻子、儿女和他本人),也就是拥有未来人类和物种繁殖的全部根基。丢卡利翁(希腊)的神话从中省略掉了儿女的要素,它只要最初的男人与女人就够。当洪水退去之后,他们生下了两个儿和一个女人,并用抛掷石头的快速创生模式复制了新一代人类。这种省略在印度神话中达到它的极至:只有一个男人,孤寂地漂泊在无边际的大水之上,鱼无言地伴随着他。然而,在洪水退去后向神献牲的仪式上,奇迹发生了:从牲品中出现了美丽的少女伊罗,她投入摩奴的怀抱,成为他的奇妙的妻子,并最终使大繁衍的难题获得解决。 有关幸存者家族的叙事模式主要见诸于中国西南各民族、东南亚民族和印第安人的神话。首先是兄妹结构的幸存者,他们之间的性活动产生了人类。这与其说是对一种历史上曾经长期存留过的婚姻制度的一种无奈的回忆,不如说是人对于这种制度的伟大性的一种固执的颂构。为了缓解后世乱伦意识对于兄妹婚姻制度的敌意,欧博娱乐洪水故事中插入了转换仪式,也就是插入拒绝追逐、竞赛、打赌或神启之类的故事,增大这种婚姻的难度,同时又向我们重申它的必要性和唯一性。实施了这些细碎的话语诡计之后,所有的兄妹都理所当然地成为性伙伴和种族的始祖。 值得注意的还在于“乱伦”的隔代性,日本神话声称,大洪水湮灭了八丈岛上的全部活物,只有名叫丹那婆的孕妇抱着一株大树幸存下来,她住进了海边的洞穴并生下一个男孩,这个男孩长大之后成了她的情人、丈夫和性伙伴。他们生下的后代尊他们为该岛居民的始祖。这是对人类质朴情感的一次直截了当的抒发和言说,我们可以清晰地洞悉它的意义:人孕生了他的儿女(异化过程),而最终,通过后者的返皈,也即通过后者灵魂(爱情)与肉体(性器)的双重返皈,人收回了他的造物,并藉此消解了异化和异化的痛苦。这正是全部乌托邦信念的最感性的实现。兄妹婚姻不过是它的一种比较谦逊的羞怯的变式而已。 另一类“乱伦”的叙事暗含着我们称之为“近亲同性恋”的因素。突厥神话设定大洪水后仅幸存了七个兄弟,他们分别制作了人的肉身和灵魂;玛雅人则认为从大洪水中仅逃出巴卡布四兄弟,他们成为新人类始祖并受到崇拜。尽管有的神话插入了他们彼此不和与斗争的话语,但我们仍然看到了某种对人类原初结构的理想陈述:一个由一群纯粹男人组成的家族,他们的爱与劳作规定了世界发展基本图景。(被方舟和葫芦拯救的幸存者们,经历了一些不尽相同的时间历程,也就是说,各种族的神明的时间表是不统一的。在《旧约》里,耶和华上帝消灭人类需要一百五十天时间,然后他命令洪水退离。来自苏美尔一阿卡德的时间表则声称它的神只需七天。希腊人的神(宙斯)只需要十天。更多的叙事时间表上则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录:“不知过了多久”,“过了很久”和“过了很久很久”。 美杜莎之阀 美杜莎之阀 洪水退离的原因在许多情况下也是暧昧不清的,它就这么简单地退去了,无须我们对此进行任何追问。除非神话本身陈述了洪水发生的原因并把它归之于神的旨意,使我们能够藉此作出类似的推论。只有一种退离真正触动了我们,那就是征服:由于英雄(可能出于神的委托)的征服,洪水发生了真正的和彻底的退离。禹是这方面的突出的例子。这个人在父亲被神明处决的情形下实现了上帝对人的承诺。他是征服洪水和重建大地秩序的战士,奔走于中国中部和东部的广阔土地,用疏导的方式把洪水引向人的在所以外的地点。 然而这种征服运动并不是仅有的。在萨莫迪和通古斯语族的神话中,法力最强大的萨满把洪水导入诸川,以迫使洪水退离。一些印第安部族也认为,正是他们的始祖用一小块沙土从水里造出了新的大陆。这是类似于鲧的征服模式。所不同的仅在于,印第安英雄(如伊塔拉帕斯一科伊臭特,Italapas-koiot)获得了胜利,而鲧则成了倒楣的失败者。对禹与鲧的神话估量(价值估量)的悬殊差异暗示了对水与土的神学关系的严厉设定。鲧的模式是用土抵制水,它取决于一种“土克水”的哲学原则,而禹的模式则要求土向水的礼让和顺从。禹洞悉:强大的水能够反侮土。禹的方式是通过向水的恭让而征服水。这是以卑制尊、以弱克强和以礼胜霸的存在策略的重大开端。 什么是洪水退离的标记?这个问题的解答取决于一些细小的试探。试探者,或者说传播福音的信使,必须是能够不依赖大地和悬浮于天空的禽鸟,在(旧约)里,它们是乌鸦和鸽子——未来青鸟与天使的原型,奉幸存者之命寻找陆地。乌鸦空手而归(这无疑是由该鸟的羽色的黑暗性决定的),只有鸽子带回了绿色的橄榄枝——洪水退离和大地复苏的标记。必须注意树枝的隐喻性,它来自宇宙树(生命树)的-个细小的肢体,并指示着宇宙树的隐秘存在。 水与木的关系,五行学说作了最简洁的描述:水生木。这意味着水是木的母亲和庇佑者。了解这点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包含着水崇拜的重大神学立场。洪水消灭了大地上的所有事物,但它不能消灭树木和用木构筑的舟体。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挪亚在收集大地上的一切物种时,没有把树木列入他的拯救名单。他通过神掌握了内在的真相。水是木的摇篮,也就是生命树和一切新生命的温柔的摇篮。这还可借助比较语言学加以证明。 难道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希伯来语的“挪亚”(Noah)与梵语“水”(Nora)之间的内在联系么?在梵文里,Npra加上ayana,也就是“水”的词根加上“居所”的词根,构成了“Narayane”,也就是汉译所谓“拿拉衍那”,它的词义是“以水为居所者”,它是对“梵天”(创世大神)的一种特殊称谓。令人惊异的“巧合”在于,上古汉语中,葫芦的象征“女娲”的国际音标拟音为“nakroi”,而中国南方的神秘崇拜的核心“傩”(nuo),也保留了“水”的“N”音。对这种语音上的相似性的意义,我们将在以后详尽地加以讨论。 避水者、避水器与水本身这三者的内在同一,从语音和口唇运动开始,一直向语义的深处延伸。我们已经看到水和它的反对者(逃避者)的差异在“生命根基”这-神学层面上的完全消解。如果说水是木的摇篮,那么挪亚是人的摇篮,这两种摇篮的功能可以任意互换,因为它们最终只是一个神学事物的不同神话言说而已。 洪水的意义只有在这个阶段才开始真正显现。神并不把那些在水中死亡的人们当作人看待,对于神而言,他们不过是污秽和尘土。洪水运动是一种洗濯,它分离了真人和尘土,使尘土归于水,而使人归于神。《福音书》记载,一个叫做约翰的圣徒,在犹太旷野传道,用约旦河水为人洗涤罪恶。这无非是以上帝用水为挪亚洗涤罪恶的一次小规模摹仿,而后,受洗者获得了新生,一如挪亚和所有挪亚式的祖人。 不妨再回顾一下苏美尔一阿卡德神话:济乌苏德拉(苏美尔)或乌特一纳庇什提家族在大洪水后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这时,神赐予他永生。鄂毕一乌戈尔神话中的人类始祖叫做努力米一托鲁姆,他在洪水中沐浴,尔后返老还童,连续生下七个儿子。希伯莱人并没有直接说出挪亚的永生,但耶和华作出了其子孙后代繁荣昌盛的庄严承诺,这其实就是对永生的承诺:让挪亚的生命在他的子嗣中明亮地燃烧,直到永远。 至此,洪水与生命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在大地与天空之间,我们看到另一种更绚丽的标记——彩虹,它是耶和华神与人立约的象征。在罪恶被消解了之后,神与人之间出现了新的桥梁,它重新衔接了人和神的脆弱联系。永生,就是神获得了一个比通常更久远的对话者,或者反过来,人获得一种连续不断说出神学话语的权利。水就这样改变了人类的时间。洪水神话叙事的全球性,要求人们对它的历史可能性作出推测。基督教修士和神学家首先开始了这一困难的事业。德尔图良(约公元160—230年)援引从山峰上发现海洋贝壳的例证,猜测世界一度为海水所完全覆没。1517年,人们在修补维罗那城时发现了某些古怪的化石,有人认为那就是挪亚方舟的化石。本世纪70年代,在今天土耳其东北部的阿拉拉特山下,发掘出一个庞大的菱形物,已经高度碳化,考古学家声称,它正是我们寻找了几千年的挪亚方舟的遗骸。 而在另一方面,地质学提供的现有材料显示了与神话完全相反的证据,它表明,尽管地质史上充满了沧海桑田的巨大变动,但它们都发生在人类诞生之前,即从前寒武纪到第四纪之间的漫长岁月。从这样的地质学立场出发,许多历史学家认为,在远古人类活动的时期,可能出现过一些普遍的和区域性的洪水景象,这些小区域洪水造成的灾难被记忆与传说加以夸大,并与神明和人类再造观念混合,最终导致了有关世界性洪水神话的诞生。无神论者正是利用这点来斥责神话和宗教的荒谬性的。 以上两种意见的争论使人们产生了某种严重的误解,以为神话与地质学之间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而事实上,人们所援引的地质学观点仅仅是全部地质学思想中的一个方面,而在另一些方面,地质学同样向我们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它表明,在早期人类的生涯中,曾经有过真正的世界性洪水,它不是大量细碎的和频繁发生的区域水患,而是三次巨大的世界灾变,神话可能记录了最后的一次,它距今仅二万年或者更短的时间。 这一假说的确立,取决于地质学在本世纪测年代的革命性转折——板块构造学说的出现。它的地球结构模型可以这样陈述,即地壳下的一个刚性地层叫岩石圈,其厚度可达三百公里,岩石圈分裂成若干子块,并互相发生相对运动,而这就是所谓的板块。地质学家已经找出了其中,一些重要的板块并为之命名,如欧亚板块、印度板块、伊朗板块、阿拉泊板块、非洲板块、北美板块、南美板块、太平洋板块、澳大利亚板块以及南极洲板块,等等。这些板块漂浮在地幔表层的软流圈上,像漂泊在鸡蛋清上的破碎蛋壳。地球的旋动和磁场推动了它们,使它们发生显著的断裂、分离、位移、汇聚、冲撞和缝合。今天,这一地质学范式巳经迅速被人们接纳并成为某种“常识”。 文章太长,分为上下两部分推送吧。未完待续。后面将涉及到这一现象背后的分析。朋友们今天可以到文末留言,先围绕这个问题分享一下自己的想法。 想看更多中国或世界历史,点击公众号底部“看往期”菜单,或者在公众号回复“中国”或“世界”。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 |